失算 (止卡) 作者：冰炎
Nov. 10th, 2005 07:33 pm![[personal profile]](https://www.dreamwidth.org/img/silk/identity/user.png){kind=small}
fatima题目：失算
作者：冰炎
配对：止卡
备注：《旁观者》番外
遇见卡卡西以前，止水一直是人如其名的。
更确切的说法是，爱上卡卡西之前，止水的心是如一潭死水的。
木叶是架庞大生锈的机器，宇智波是个经年腐朽的零件。了无生趣的世界。
止水常常这么想，但聪明的没有显露分毫，不像族里的另一个天才总将不耐写在脸上。说到另一个天才，鼬算是家族乃至整个木叶中止水唯一真心相对的人。他们本质相通，都从血液里厌烦这古老束缚的牢笼。
但如果没有遇见卡卡西，止水或许会安稳而庸碌地过完这辈子也不一定，因为他自认是个懒散的人。这一点，和速断速行的鼬不同。
止水第一次见到卡卡西，是在宇智波的老宅。
那是带土死后，木叶的金色闪电带着另外两个弟子登门道歉，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身上。而银发少年跪坐在老师身后，由始至终紧握双拳低着头一声不吭。
整个过程压抑沉重，末了族长发话，人已经死了，眼睛换都换了，就这样吧，不必多言。语气是莫大的恩惠。
那时止水不无嘲讽的想，不过因为带土不是个出众的天才，不过因为这人很可能会成为四代火影罢了。想法辛辣完全与年龄不符。
金发青年却也并不多言，不卑不亢的道过谢，遂起身领了弟子离开。快要走出屋子时，止水看见银发的少年终于支撑不住般倒向地面，然而在他与地板亲密接触前，他的老师回身抱起了他。少年的左眼有鲜红液体不断涌出，晕开在黑色面罩上煞是触目惊心。
不愧是金色闪电，好快的速度。止水不仅在心底暗暗赞叹。
再看一眼那人怀中的少年，他在心里补充一句，这个天才，毁了。
虽然那时他还只是中忍，而卡卡西已是上忍，但止水的洞察与判断从未出过错。
不久后，金发青年果然成了四代火影，止水也如族人期望般顺利晋升上忍。但那天之后，止水再没见过卡卡西，也没听说他的任何消息。果然沉寂了么，止水无聊时想。
直到有天，止水去送警备部的文件给火影过目签字。他在办公室门前止了步，因为听见平素温和内敛的四代正在冲谁发火：“我说过我不会订亲也不会娶妻，你们不满意就找别人来做这火影好了！”
彼时门前还站着个身披斗篷戴着面具的暗部，看身形是个和止水年纪相仿的少年。
他们目睹春长老怏怏地摔门而出，气得浑身哆嗦。
正当止水思忖着是否要现在进去时，暗部少年安静的从他身边走过，在火影面前站定，不发一言，面具遮挡了表情。四代也沉默以对，然而在少年要转身离开时终于按捺不住。
止水看见木叶有史以来最年轻强悍的火影一把拽过麾下的暗部搂在怀里，力道之大像要将他揉进骨里。少年的斗篷在四代激烈的动作中滑落，露出了他那头耀眼的银发。止水聪明的带上门，抱着文件走开。
感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连那样的男人都逃不过。止水想。
他隐约听到四代火影的声音自门那头传来。
“卡卡西，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你……卡卡西……”
原来是进了暗部，难怪听不到一点消息。
止水略为失望的想，有点失算呢。
忍者是个刀尖舔血的行当，强如火影也难保不会哪天死去。或者应该说，火影本就是件祭品，只在最关键的时刻献出。
四代最后没有订亲也没有娶妻，但也没能守住对少年的承诺。他为守护木叶封印九尾奉出了自己的生命。
止水在四代的葬礼上没有见到卡卡西。
没有人责问四代最钟爱的弟子为何不来见老师最后一面。
但也没有人发现悼念的人群散后一个少年在慰灵碑前独自伫立沉默良久，最后决然转身，动作坚定毫不拖泥带水，走得不留半点情。
除了止水。
几个月后止水奉族命加入暗部，队友是卡卡西和一个医疗忍者，琳。
其实止水是很想笑的，木叶村还真是小啊。
止水也是很惊讶一个人竟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转变如此巨大的，但考虑到卡卡西在不长的几年里经历的事失去的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对于卡卡西的经常性迟到和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古怪理由，他都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反正他也不认识那个传说中孤僻冷傲的天才忍者。
止水与卡卡西及琳的搭档一搭就是数年。
这期间卡卡西以拷贝忍者扬名，除了将千鸟改造成雷切再未有过任何符合木叶第一技师美名的创举。而止水的瞬身术也日臻化境，已是宇智波家族名副其实的第一高手，被称作瞬间之止水。同时止水眼中的小弟弟鼬也开始崭露头角，小小年纪就开了写轮眼，被家族寄予厚望，也许再过不久也会加入暗部，只是这孩子身上的沉默戾气有增无减，不由得让他担心。
卡卡西算是个完美的搭档，除了太过看重同伴的性命。止水是这么认为的。
但也是对同伴的执著令卡卡西无坚不摧每每能化腐朽为神奇，而止水也借了这份执著才在鬼门关前晃了几遭终究是没有迈过那道槛，这令他极其不悦但无法批评什么。
在他看来，琳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很大程度上是仰仗了卡卡西一次又一次的舍身相救。这也让他莫名不爽。忍者不够强就没资格活着不是么。他自己有这个觉悟也认为别人该有这个义务。
不知是不是因为老天听到了止水的不满心声，一次S级任务中，止水和琳被十余忍者围攻。对手全不是省油的灯，而且明显有意集中攻击止水，再天才也是有个限度的，何况写轮眼本就是耗费查克拉的物事，因此有了琳在千钧一发之际为受伤的止水挡下致命攻击一幕的出现。而完成任务赶回的卡卡西恰巧撞见这一幕，导致的后果就是拷贝忍者顿时两眼全红，那一次的对手落得个尸骨无存只能在九泉之下自叹倒霉。
之后卡卡西小心翼翼地背起伤重昏迷的琳，拼了命的往木叶赶。途中琳曾醒来，虚弱的劝卡卡西说我已经没救了你不要浪费体力自己的伤要紧。而卡卡西只是固执的运用高速体术在枝叶间跳跃，声音颤抖一遍遍地说，琳你会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止水看得出琳一直喜欢卡卡西，也清楚横亘在这两人之间的并不仅是带土死亡带来的阴影。他一直相信，卡卡西的心恐怕已随四代的离逝一同死亡了。
他们终是来得及赶到医院了。琳被推进手术室，而卡卡西仍固执地不肯去疗伤只守在门外。止水没办法也只好在包扎伤口后陪他一同等。漫长的等待过后，显示急救状态的灯终于灭掉，门后一群白衣口罩的人簇拥着推出一张床，而床上的人被白色的被单掩盖得结结实实。他们听见医护人员遗憾而抱歉的声音，伤及心脏，失血过多，回天无术。
卡卡西沉默许久，久到让止水几乎以为他会在沉默中爆发。但他没有。卡卡西只是转身离开，动作坚定毫不拖泥带水，决绝一如当日。
这个人的心彻底死了，止水想着，有一点难过内疚，毕竟琳是为他挡的攻击，毕竟躺在这里的原本可能是他。
那刻他突发奇想，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人真是自己，不知卡卡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止水还是有些担心的，到底是这么多年的队友了，所以晚上他跑到慰灵碑去寻卡卡西。如仪式般，每当有同伴在任务中死去，卡卡西必定会在那一呆整夜不眠不休。
这次的情形有些不同。卡卡西没在慰灵碑前杵着而是靠着冰冷的石头睡着了。
这是止水第一次看见卡卡西睡着的样子，从前除了难得受伤昏迷，卡卡西从未给过他这样的机会。
忍者不该有如此无防备的时候，这样我可以轻易要了你的命。止水望着卡卡西在心里说道，但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小心地接近以免惊扰他的睡梦。
当时的月色很好，映着卡卡西的银发煜煜生辉却也愈显出发的主人憔悴无助。走近时止水闻见浓烈的酒味，这令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这家伙居然伤不治倒跑去借酒浇愁？但他的心也因此柔软了一瞬，还是很伤心的吧，毕竟最后的唯一的活着的与过去的牵绊就这么没有了。
止水鬼使神差地上前跪到卡卡西身旁，伸手轻轻褪下他的面罩。下一秒，他第一次真正了解了惊艳二字如何写法。
卡卡西的五官单拎出来平淡无奇，组在一起却是绝代风华。止水看着他苍白的脸淡色的唇，竟莫名的口干舌燥起来。
然而在他大脑有所反应身体有所行动前，他看见有晶莹透亮的液体从卡卡西纤长的睫毛中溢出，渐渐形成一颗珍珠般的物体，随即化作绵长的线流自他精细的脸廊缓缓滑过，最后在优美的下巴处又一次汇聚成珠，然后下坠，啪的粉碎。
止水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那过程，在珍珠坠地粉碎的瞬间呼吸停滞心跳漏掉一拍。静默中他仿佛听见有东西啪的堕入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又有一颗要坠下来了。止水想也没想便急忙伸手去接。于是那眼泪掉在了他的手心，濡湿一片。顿时止水感到心底有尘封已久的东西破冰而出，刹时间翻江倒海，那感觉几欲没顶。
几乎是同时，止水开始后悔曾对卡卡西做过许多判断。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但他唯独错判了自己的感情。而这点失误，足以使他一败涂地。
感情果然是件可怕的东西。或者该说卡卡西是人命里的魔星？又或者该趁早掐灭这点星火？
止水心中瞬时转过千念万想，最终发现，想什么似乎都已经晚了呢。
在还未意识到以前，眼里心里已经满是这个人，只一滴眼泪便足以冲决堤坝，第一次见面，办公室里惊鸿一瞥，这些年林林总总的所有，一次袭来，令他瞬间发现，自己原来爱这个人已经如此深远。
止水摊开手看掌心里还未干涸的水渍，低头轻轻浅浅的舔吻。
果然是苦的，止水抬起头看卡卡西的脸，笑了，然后，覆上他的唇。
卡卡西的眼泪，是磨心砺血结成的珍珠，难得一见，求而不得。
而止水的感情，如果还有，那么将是一生一次，绝无保留。
怎么偏偏是他呢？可能永远也得不到。
止水歪着头，觉得这是个讨厌的发现。
不过总会有办法，就放纵自己这一次。
止水再一次笑了，温柔的抱起卡卡西，将他带离亡者的国度。
从今往后，将由我来照顾你。他凝视怀中的人，说着无声的誓言。
从古至今无数事实证明，如果不曾发现，一点纰漏可能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而当事人一旦意识到，这漏洞迟早会演化成无可挽回的巨大窟窿。
此后的时光让止水痛心疾首的体会着他早已知晓的结论，他简直要哀叹自己的清明竟就如此这般随着长江黄河滚滚东流一去不复返了。
卡卡西恢复得太快太完整，第二天清晨醒来便无法在他脸上读出任何悲伤的痕迹。可是又要让不小心窥见那一点真实的人情何以堪？
止水已经很努力，他甚至避免在卡卡西面前面前使用瞬身术只因为不想让他有更多机会想起那个曾被称为金色闪电的男人。但努力不一定会有结果，尤其是当那个对象名叫棋木卡卡西，尤其是当他摊上个情敌在生是尊神往世是座佛活着过分英明神武死了更是魅力十足。
卡卡西只对死人敞开心怀，止水对此万分懊恼但无可奈何。
所以他既讨厌卡卡西总是为救护同伴连命都不顾，又常在心里暗暗希望他偶尔受点伤——足够失去意识但不会危及性命的那种。
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卡卡西才肯毫无防备的让他接近，才肯显露出一点点的弱和真实的自我。
每每此时，止水欣悦的同时又很恨。因为这样的卡卡西并不活在现世而是沉湎于过去，因为这样的卡卡西他永远可触而不可得。
只有卡卡西，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有着活人该有的喜怒哀乐。
只有卡卡西，能让他在享有无限欢愉的同时感到最深沉的无力。
只有卡卡西，能让他既爱又恨，无法自拔。
他是他的蛊。
那一滴眼泪，落进了他的手里，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每每午夜梦回心痛得无法自已却甘之如饴。他有多渴望他，他有多希望他能爱他，哪怕只是一点。
爱，爱得如此荒凉。
无花亦无果。
他得不到他。他想得到他。
即使得不到心，也想把他留在身边。
欲念充斥他的心房如一株不分日夜疯狂滋长的毒蔓，随时随地都可能破膛而出。
可是止水还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忍耐。所以他扮演着称职同伴的角色，陪卡卡西出生入死，陪卡卡西嬉笑怒骂，在他受伤时给他照料，在他醉酒时送他回家。
他知道卡卡西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知道卡卡西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人在生活中的聪慧敏锐其实一点不逊于战场上，他只是聪明而固执的选择了沉默和装傻，他永远只会笑得眼睛眯成条缝说止水你真是个好人啊只有你肯这么大方随时借我钱买书而且不用还。卡卡西用日复一日的迟到和永不离手的《亲热天堂》以及在慰灵碑前留连拒绝任何不想接受的情感。他坚守着禁地拒绝任何人接近，正如他这么多年只肯用写轮眼拷贝忍术而不肯再创一招半式。
正当止水在苦恼他的压抑何时才是尽头时，鼬进了暗部并被三代不负责任的丢进自己这队，理由是同类好相处。
止水才不觉得同类好相处，实际上苦难的日子这才是另一个开头。想想每天五只写轮眼瞪来瞪去是何等有气势的阵仗，那可真是乖乖不得了。
卡卡西第一次见新队友便迟到，以后也是一如既往的迟到，并且似乎很以惹毛止水这个少年老成的堂弟为乐。
若卡卡西的心思真能放在别的东西上而不去想写有的没的，止水自然是高兴的。但他明白，卡卡西很可能是在鼬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有意无意地想让这孩子少走些和自己一样的弯路多些本该有的孩子气罢了。
而鼬的回应也令他担忧。如果出任务时鼬也能像对卡卡西一样杀气腾腾，那么他们绝对可以常常不费吹灰之力就使敌人铩羽而归。但这孩子似乎只会对着卡卡西丢掉本来像是天性使然的冷静沉郁转而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只要态度特别，无论好或坏，那都是一种感情的表现。
鼬和止水本质相通，难保不会被同样的东西吸引，而名为卡卡西的上忍有种特质很容易对他们形成不见底的漩涡。虽然止水不在意和人争，但对象是鼬他还是会觉得麻烦。
可惜天不怜见，越麻烦的事越要成真。
带土的忌日卡卡西难得失控，止水也跟着发疯，待回过神来他只看见一双写轮眼猩红。于是止水知道不期望的事已然成真，他看作弟弟也当他兄长的孩子从此对他形同陌路，一双眼怎么看怎么阴沉冷冽。
不久后止水非常凑巧的得知鼬向人打听卡卡西的老师和带土的故事。天知道每当他想象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开口问人暗部前辈的往事时被问者可能会有的表情，他就会觉得非常的好笑。至少卡卡西的往事自己还是亲眼目睹的，止水安慰地想。
再而后鼬的父亲宇智波的族长非常凑巧的认为止水的年纪资历都已足够而告知他万花筒写轮眼的秘密，也只有天知道那时止水的兴奋几乎要控制不住溢于言表。
这么久，他终于找到可以得偿所愿的途径，而他最亲密的朋友恰好是他新近出现的情敌。所谓一石二鸟，不外如此。
为达目的止水不介意牺牲任何人任何事，哪怕是鼬，哪怕是自己。
即使得不到爱，也想把他留在身边。
爱，也是一种罪。
止水从未想到冷漠如己也会有这一天，也会为一个人癫狂至此。
只因他爱的人比他更冷漠。
所以就有了南贺川边那一幕。
止水对鼬撒了谎。他并非早早便在算计，事实上如果他像鼬一样早知道万花筒的存在他不会等这么久，如果他早知道他不会等到鼬强到这地步再冒险动手，如果早知道他恐怕无法对任何人真心相待更遑论成为最亲密的朋友。但既然要做，就做得彻底。
止水爱的彻底，也希望鼬能恨的彻底，算是最后的礼物。
生死相搏，命悬一机。
止水不想自己输了会怎样，他只想开眼带卡卡西走。然而他输了，他再没有机会。
过分的执念会蒙蔽人的眼睛。止水在沉入水中时想，胸口和水流一样冰冷。真是失误大了，他牵动着唇想笑。
他忽然很想念那晚卡卡西冰凉的唇的味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怀念。
他忽然很想看看鼬以后要怎么办，他知道这孩子的世界已经因为自己彻底崩塌。
也许这孩子，也将永失所爱。止水不无恶毒的期盼，即便不属于他，也不希望被别人拥有，只要不属于别人，碧落黄泉，总有再见面的一天。他不像四代，为了个村子把灵魂赔得干干净净，即使有爱也无福消受。
所以止水睁着写轮眼，诅咒般盯着存活的孩子，直至最后一刻。
爱，爱得如此荒凉。
无花亦无果。
作者：冰炎
配对：止卡
备注：《旁观者》番外
遇见卡卡西以前，止水一直是人如其名的。
更确切的说法是，爱上卡卡西之前，止水的心是如一潭死水的。
木叶是架庞大生锈的机器，宇智波是个经年腐朽的零件。了无生趣的世界。
止水常常这么想，但聪明的没有显露分毫，不像族里的另一个天才总将不耐写在脸上。说到另一个天才，鼬算是家族乃至整个木叶中止水唯一真心相对的人。他们本质相通，都从血液里厌烦这古老束缚的牢笼。
但如果没有遇见卡卡西，止水或许会安稳而庸碌地过完这辈子也不一定，因为他自认是个懒散的人。这一点，和速断速行的鼬不同。
止水第一次见到卡卡西，是在宇智波的老宅。
那是带土死后，木叶的金色闪电带着另外两个弟子登门道歉，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身上。而银发少年跪坐在老师身后，由始至终紧握双拳低着头一声不吭。
整个过程压抑沉重，末了族长发话，人已经死了，眼睛换都换了，就这样吧，不必多言。语气是莫大的恩惠。
那时止水不无嘲讽的想，不过因为带土不是个出众的天才，不过因为这人很可能会成为四代火影罢了。想法辛辣完全与年龄不符。
金发青年却也并不多言，不卑不亢的道过谢，遂起身领了弟子离开。快要走出屋子时，止水看见银发的少年终于支撑不住般倒向地面，然而在他与地板亲密接触前，他的老师回身抱起了他。少年的左眼有鲜红液体不断涌出，晕开在黑色面罩上煞是触目惊心。
不愧是金色闪电，好快的速度。止水不仅在心底暗暗赞叹。
再看一眼那人怀中的少年，他在心里补充一句，这个天才，毁了。
虽然那时他还只是中忍，而卡卡西已是上忍，但止水的洞察与判断从未出过错。
不久后，金发青年果然成了四代火影，止水也如族人期望般顺利晋升上忍。但那天之后，止水再没见过卡卡西，也没听说他的任何消息。果然沉寂了么，止水无聊时想。
直到有天，止水去送警备部的文件给火影过目签字。他在办公室门前止了步，因为听见平素温和内敛的四代正在冲谁发火：“我说过我不会订亲也不会娶妻，你们不满意就找别人来做这火影好了！”
彼时门前还站着个身披斗篷戴着面具的暗部，看身形是个和止水年纪相仿的少年。
他们目睹春长老怏怏地摔门而出，气得浑身哆嗦。
正当止水思忖着是否要现在进去时，暗部少年安静的从他身边走过，在火影面前站定，不发一言，面具遮挡了表情。四代也沉默以对，然而在少年要转身离开时终于按捺不住。
止水看见木叶有史以来最年轻强悍的火影一把拽过麾下的暗部搂在怀里，力道之大像要将他揉进骨里。少年的斗篷在四代激烈的动作中滑落，露出了他那头耀眼的银发。止水聪明的带上门，抱着文件走开。
感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连那样的男人都逃不过。止水想。
他隐约听到四代火影的声音自门那头传来。
“卡卡西，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你……卡卡西……”
原来是进了暗部，难怪听不到一点消息。
止水略为失望的想，有点失算呢。
忍者是个刀尖舔血的行当，强如火影也难保不会哪天死去。或者应该说，火影本就是件祭品，只在最关键的时刻献出。
四代最后没有订亲也没有娶妻，但也没能守住对少年的承诺。他为守护木叶封印九尾奉出了自己的生命。
止水在四代的葬礼上没有见到卡卡西。
没有人责问四代最钟爱的弟子为何不来见老师最后一面。
但也没有人发现悼念的人群散后一个少年在慰灵碑前独自伫立沉默良久，最后决然转身，动作坚定毫不拖泥带水，走得不留半点情。
除了止水。
几个月后止水奉族命加入暗部，队友是卡卡西和一个医疗忍者，琳。
其实止水是很想笑的，木叶村还真是小啊。
止水也是很惊讶一个人竟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转变如此巨大的，但考虑到卡卡西在不长的几年里经历的事失去的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对于卡卡西的经常性迟到和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古怪理由，他都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反正他也不认识那个传说中孤僻冷傲的天才忍者。
止水与卡卡西及琳的搭档一搭就是数年。
这期间卡卡西以拷贝忍者扬名，除了将千鸟改造成雷切再未有过任何符合木叶第一技师美名的创举。而止水的瞬身术也日臻化境，已是宇智波家族名副其实的第一高手，被称作瞬间之止水。同时止水眼中的小弟弟鼬也开始崭露头角，小小年纪就开了写轮眼，被家族寄予厚望，也许再过不久也会加入暗部，只是这孩子身上的沉默戾气有增无减，不由得让他担心。
卡卡西算是个完美的搭档，除了太过看重同伴的性命。止水是这么认为的。
但也是对同伴的执著令卡卡西无坚不摧每每能化腐朽为神奇，而止水也借了这份执著才在鬼门关前晃了几遭终究是没有迈过那道槛，这令他极其不悦但无法批评什么。
在他看来，琳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很大程度上是仰仗了卡卡西一次又一次的舍身相救。这也让他莫名不爽。忍者不够强就没资格活着不是么。他自己有这个觉悟也认为别人该有这个义务。
不知是不是因为老天听到了止水的不满心声，一次S级任务中，止水和琳被十余忍者围攻。对手全不是省油的灯，而且明显有意集中攻击止水，再天才也是有个限度的，何况写轮眼本就是耗费查克拉的物事，因此有了琳在千钧一发之际为受伤的止水挡下致命攻击一幕的出现。而完成任务赶回的卡卡西恰巧撞见这一幕，导致的后果就是拷贝忍者顿时两眼全红，那一次的对手落得个尸骨无存只能在九泉之下自叹倒霉。
之后卡卡西小心翼翼地背起伤重昏迷的琳，拼了命的往木叶赶。途中琳曾醒来，虚弱的劝卡卡西说我已经没救了你不要浪费体力自己的伤要紧。而卡卡西只是固执的运用高速体术在枝叶间跳跃，声音颤抖一遍遍地说，琳你会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止水看得出琳一直喜欢卡卡西，也清楚横亘在这两人之间的并不仅是带土死亡带来的阴影。他一直相信，卡卡西的心恐怕已随四代的离逝一同死亡了。
他们终是来得及赶到医院了。琳被推进手术室，而卡卡西仍固执地不肯去疗伤只守在门外。止水没办法也只好在包扎伤口后陪他一同等。漫长的等待过后，显示急救状态的灯终于灭掉，门后一群白衣口罩的人簇拥着推出一张床，而床上的人被白色的被单掩盖得结结实实。他们听见医护人员遗憾而抱歉的声音，伤及心脏，失血过多，回天无术。
卡卡西沉默许久，久到让止水几乎以为他会在沉默中爆发。但他没有。卡卡西只是转身离开，动作坚定毫不拖泥带水，决绝一如当日。
这个人的心彻底死了，止水想着，有一点难过内疚，毕竟琳是为他挡的攻击，毕竟躺在这里的原本可能是他。
那刻他突发奇想，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人真是自己，不知卡卡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止水还是有些担心的，到底是这么多年的队友了，所以晚上他跑到慰灵碑去寻卡卡西。如仪式般，每当有同伴在任务中死去，卡卡西必定会在那一呆整夜不眠不休。
这次的情形有些不同。卡卡西没在慰灵碑前杵着而是靠着冰冷的石头睡着了。
这是止水第一次看见卡卡西睡着的样子，从前除了难得受伤昏迷，卡卡西从未给过他这样的机会。
忍者不该有如此无防备的时候，这样我可以轻易要了你的命。止水望着卡卡西在心里说道，但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小心地接近以免惊扰他的睡梦。
当时的月色很好，映着卡卡西的银发煜煜生辉却也愈显出发的主人憔悴无助。走近时止水闻见浓烈的酒味，这令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这家伙居然伤不治倒跑去借酒浇愁？但他的心也因此柔软了一瞬，还是很伤心的吧，毕竟最后的唯一的活着的与过去的牵绊就这么没有了。
止水鬼使神差地上前跪到卡卡西身旁，伸手轻轻褪下他的面罩。下一秒，他第一次真正了解了惊艳二字如何写法。
卡卡西的五官单拎出来平淡无奇，组在一起却是绝代风华。止水看着他苍白的脸淡色的唇，竟莫名的口干舌燥起来。
然而在他大脑有所反应身体有所行动前，他看见有晶莹透亮的液体从卡卡西纤长的睫毛中溢出，渐渐形成一颗珍珠般的物体，随即化作绵长的线流自他精细的脸廊缓缓滑过，最后在优美的下巴处又一次汇聚成珠，然后下坠，啪的粉碎。
止水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那过程，在珍珠坠地粉碎的瞬间呼吸停滞心跳漏掉一拍。静默中他仿佛听见有东西啪的堕入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又有一颗要坠下来了。止水想也没想便急忙伸手去接。于是那眼泪掉在了他的手心，濡湿一片。顿时止水感到心底有尘封已久的东西破冰而出，刹时间翻江倒海，那感觉几欲没顶。
几乎是同时，止水开始后悔曾对卡卡西做过许多判断。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但他唯独错判了自己的感情。而这点失误，足以使他一败涂地。
感情果然是件可怕的东西。或者该说卡卡西是人命里的魔星？又或者该趁早掐灭这点星火？
止水心中瞬时转过千念万想，最终发现，想什么似乎都已经晚了呢。
在还未意识到以前，眼里心里已经满是这个人，只一滴眼泪便足以冲决堤坝，第一次见面，办公室里惊鸿一瞥，这些年林林总总的所有，一次袭来，令他瞬间发现，自己原来爱这个人已经如此深远。
止水摊开手看掌心里还未干涸的水渍，低头轻轻浅浅的舔吻。
果然是苦的，止水抬起头看卡卡西的脸，笑了，然后，覆上他的唇。
卡卡西的眼泪，是磨心砺血结成的珍珠，难得一见，求而不得。
而止水的感情，如果还有，那么将是一生一次，绝无保留。
怎么偏偏是他呢？可能永远也得不到。
止水歪着头，觉得这是个讨厌的发现。
不过总会有办法，就放纵自己这一次。
止水再一次笑了，温柔的抱起卡卡西，将他带离亡者的国度。
从今往后，将由我来照顾你。他凝视怀中的人，说着无声的誓言。
从古至今无数事实证明，如果不曾发现，一点纰漏可能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而当事人一旦意识到，这漏洞迟早会演化成无可挽回的巨大窟窿。
此后的时光让止水痛心疾首的体会着他早已知晓的结论，他简直要哀叹自己的清明竟就如此这般随着长江黄河滚滚东流一去不复返了。
卡卡西恢复得太快太完整，第二天清晨醒来便无法在他脸上读出任何悲伤的痕迹。可是又要让不小心窥见那一点真实的人情何以堪？
止水已经很努力，他甚至避免在卡卡西面前面前使用瞬身术只因为不想让他有更多机会想起那个曾被称为金色闪电的男人。但努力不一定会有结果，尤其是当那个对象名叫棋木卡卡西，尤其是当他摊上个情敌在生是尊神往世是座佛活着过分英明神武死了更是魅力十足。
卡卡西只对死人敞开心怀，止水对此万分懊恼但无可奈何。
所以他既讨厌卡卡西总是为救护同伴连命都不顾，又常在心里暗暗希望他偶尔受点伤——足够失去意识但不会危及性命的那种。
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卡卡西才肯毫无防备的让他接近，才肯显露出一点点的弱和真实的自我。
每每此时，止水欣悦的同时又很恨。因为这样的卡卡西并不活在现世而是沉湎于过去，因为这样的卡卡西他永远可触而不可得。
只有卡卡西，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有着活人该有的喜怒哀乐。
只有卡卡西，能让他在享有无限欢愉的同时感到最深沉的无力。
只有卡卡西，能让他既爱又恨，无法自拔。
他是他的蛊。
那一滴眼泪，落进了他的手里，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每每午夜梦回心痛得无法自已却甘之如饴。他有多渴望他，他有多希望他能爱他，哪怕只是一点。
爱，爱得如此荒凉。
无花亦无果。
他得不到他。他想得到他。
即使得不到心，也想把他留在身边。
欲念充斥他的心房如一株不分日夜疯狂滋长的毒蔓，随时随地都可能破膛而出。
可是止水还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忍耐。所以他扮演着称职同伴的角色，陪卡卡西出生入死，陪卡卡西嬉笑怒骂，在他受伤时给他照料，在他醉酒时送他回家。
他知道卡卡西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知道卡卡西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人在生活中的聪慧敏锐其实一点不逊于战场上，他只是聪明而固执的选择了沉默和装傻，他永远只会笑得眼睛眯成条缝说止水你真是个好人啊只有你肯这么大方随时借我钱买书而且不用还。卡卡西用日复一日的迟到和永不离手的《亲热天堂》以及在慰灵碑前留连拒绝任何不想接受的情感。他坚守着禁地拒绝任何人接近，正如他这么多年只肯用写轮眼拷贝忍术而不肯再创一招半式。
正当止水在苦恼他的压抑何时才是尽头时，鼬进了暗部并被三代不负责任的丢进自己这队，理由是同类好相处。
止水才不觉得同类好相处，实际上苦难的日子这才是另一个开头。想想每天五只写轮眼瞪来瞪去是何等有气势的阵仗，那可真是乖乖不得了。
卡卡西第一次见新队友便迟到，以后也是一如既往的迟到，并且似乎很以惹毛止水这个少年老成的堂弟为乐。
若卡卡西的心思真能放在别的东西上而不去想写有的没的，止水自然是高兴的。但他明白，卡卡西很可能是在鼬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有意无意地想让这孩子少走些和自己一样的弯路多些本该有的孩子气罢了。
而鼬的回应也令他担忧。如果出任务时鼬也能像对卡卡西一样杀气腾腾，那么他们绝对可以常常不费吹灰之力就使敌人铩羽而归。但这孩子似乎只会对着卡卡西丢掉本来像是天性使然的冷静沉郁转而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只要态度特别，无论好或坏，那都是一种感情的表现。
鼬和止水本质相通，难保不会被同样的东西吸引，而名为卡卡西的上忍有种特质很容易对他们形成不见底的漩涡。虽然止水不在意和人争，但对象是鼬他还是会觉得麻烦。
可惜天不怜见，越麻烦的事越要成真。
带土的忌日卡卡西难得失控，止水也跟着发疯，待回过神来他只看见一双写轮眼猩红。于是止水知道不期望的事已然成真，他看作弟弟也当他兄长的孩子从此对他形同陌路，一双眼怎么看怎么阴沉冷冽。
不久后止水非常凑巧的得知鼬向人打听卡卡西的老师和带土的故事。天知道每当他想象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开口问人暗部前辈的往事时被问者可能会有的表情，他就会觉得非常的好笑。至少卡卡西的往事自己还是亲眼目睹的，止水安慰地想。
再而后鼬的父亲宇智波的族长非常凑巧的认为止水的年纪资历都已足够而告知他万花筒写轮眼的秘密，也只有天知道那时止水的兴奋几乎要控制不住溢于言表。
这么久，他终于找到可以得偿所愿的途径，而他最亲密的朋友恰好是他新近出现的情敌。所谓一石二鸟，不外如此。
为达目的止水不介意牺牲任何人任何事，哪怕是鼬，哪怕是自己。
即使得不到爱，也想把他留在身边。
爱，也是一种罪。
止水从未想到冷漠如己也会有这一天，也会为一个人癫狂至此。
只因他爱的人比他更冷漠。
所以就有了南贺川边那一幕。
止水对鼬撒了谎。他并非早早便在算计，事实上如果他像鼬一样早知道万花筒的存在他不会等这么久，如果他早知道他不会等到鼬强到这地步再冒险动手，如果早知道他恐怕无法对任何人真心相待更遑论成为最亲密的朋友。但既然要做，就做得彻底。
止水爱的彻底，也希望鼬能恨的彻底，算是最后的礼物。
生死相搏，命悬一机。
止水不想自己输了会怎样，他只想开眼带卡卡西走。然而他输了，他再没有机会。
过分的执念会蒙蔽人的眼睛。止水在沉入水中时想，胸口和水流一样冰冷。真是失误大了，他牵动着唇想笑。
他忽然很想念那晚卡卡西冰凉的唇的味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怀念。
他忽然很想看看鼬以后要怎么办，他知道这孩子的世界已经因为自己彻底崩塌。
也许这孩子，也将永失所爱。止水不无恶毒的期盼，即便不属于他，也不希望被别人拥有，只要不属于别人，碧落黄泉，总有再见面的一天。他不像四代，为了个村子把灵魂赔得干干净净，即使有爱也无福消受。
所以止水睁着写轮眼，诅咒般盯着存活的孩子，直至最后一刻。
爱，爱得如此荒凉。
无花亦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