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ima: (magna carta)
[personal profile] fatima
题目:锦瑟华年 (1-4, TBC)
作者:水墨泱泱
配对:Smoker/Hina (One Piece)


一、

“锦瑟无端五十弦。”
“……”
“一弦一柱思华年。”
“……。”
“此情可待成追忆。”
“…………。”
“只是当时……”
——只是当时?!只是当时什么来着?!!这算什么啊,明明是重复着的一天一天,这一天也和前一天没有丝毫的差别,钟盘上最长的那一根指针走完了一圈,就如同完成了一个仪式,分针嘉赏,吝啬的往前挪动小小一步,这样的积累着积累着,量变最终引起质变,那根最短看上去最重的针也跟着向前艰难的迈进。三根样貌不同的指针,相互之间的差距大了,又小了,又有什么关系?最后还不是通通得回到原点,一切重新开始?就好像时针回到十二点,新的一天又被拨回原地,他在不同的天数里遇见同样的人,做着同样的事,和那拉着磨盘的驴子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相同的重复着已被践踏至尽的路。而时间在他的身边倾泻而出,他却仿佛与时间的洪流无关一样,并没有前进过一步——说到底,拉磨的驴子又和时间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走完这一圈,再走一圈,直到有一天走不动了,倒下来,又有新的驴子被换上去。
所以说了,这若无若无的钢琴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脑子里莫名浮现的词句…………见鬼的追忆似水年华见鬼的五十弦琴。
可那样小小的意象,却像蜂鸟一样,凭空停留在那里,即使是驱赶了,它也只是飞到另一个方向去,固执在他眼前绕来绕去…………
——可恶啊,他已经够烦了知道不知道?
Smoker把手里的一大叠文案砸向那个空气中的那一点,理所当然的,没有碰触到任何东西,那乱七八糟叠在一起的大摞纸张,带着不小的动量穿透空气飞向对面的墙壁,偏偏墙上的墙纸是最好的那种,就连音量也被吸收了,闷闷的一声响,顺着墙壁滑下来,有几页纸被震得散落了,飘在空中,打着旋缓缓的转着圈,爱落不落的样子。
——没有一件事情能够爽利的给个结局。
所以再说一遍,这个缭绕的钢琴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Smoker觉得自己快要到爆发极限了。再怎么说,如果历史文案上将来纪录战争之后世界政府的第一任首相,竟然是因自己的幻觉折磨最终发狂而死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可笑了。
门铃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Smoker用力的吸了一口气。丝线一般无处不在的钢琴声忽然嘎然而止。
就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关,琴声停止的那一瞬间,Smoker猛的感觉空气中浮起谁的脸。
刀锋一般的眉梢。眼神锐利。优美得好像黑白分明又有质感的剑鞘一样的鼻廓。姣好的唇形很柔和。但那双唇上似笑非笑的弧度,仍然是让人不争气的想起刃器。
Smoker向着门口走去。
那美丽的脸在他背后的空间中无尽生长,充斥了整个房间,跟随着他向前走的步伐,亦步亦趋,掩埋了他所有足迹——
Smoker猛的回头看。只有总统专用套房中高贵豪华的摆设,在纹风不动的房间中冷冷的回视着他。
温度明明是不高的,但是额边却有汗滑下来。
——最近几日,不知道为什么,怀旧的次数越来越多。总是想起十年前已经死去的人,这样的现象,应该不是什么好兆头罢。
也许回去以后,他应该去看医生了。
心里盘算着这样的念头,Smoker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而门铃在一段时间的沉寂后,再次响了。

※•※•※•※•※

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东西。
有些事情,说是记不得了,那么就不管再怎么努力,仍然是想不起来了。就好像一盘放置的时间太长的录影带,或许是不经意中损失了磁粉,或许是谁在不小心中放到离磁场太近的地方,总之是放到那一段的时候忽然消失了所有的影像和音响,屏幕上是一片无奈的雪花白,沙沙沙的响着,劳而无功的向前卷动。那些曾经存在于那里的东西,至为重要也罢,无关紧要也罢,消掉了就是彻底的不再出现,也很难说忘掉了是不是就代表着那里面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东西,它却自顾自的消散于岁月的尘土深处。
那些其他的还有图像的部分,也不见得就比真正忘掉的部分好到哪里去。剩下来的,可能只是一个剪影,一段歌声,许多人讲话,笑着的样子,一个一个声音出现了,又隐没了,属于谁的呢?不记得了。记忆在这一段上前行的艰难,跳跃着的读取数据,黑白的影像,伴随着背景的杂音,又连贯不起来,模模糊糊的谁出现了,谁又消失了,咦咦,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跳进我的记忆的?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了。
可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在这样的散漫无章而凌乱不堪的记忆中,总有那么几个片段是保存完好的。色彩鲜明,图像清晰——而且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弭了它们的效果,相反的,它们在逐渐褪色的记忆里,在那些平淡的背景衬托下,一次比一次的更加生体立体,并且,历久弥新。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黄土漫天的小镇上。
风很大,吹得黄沙四起,天是黄的,路是黄的,连路边的树的叶子上都敷上一层土色,至于那树杆,唉,那树杆真是不提也罢。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四周海域中唯一一个可以落脚的岛,Smoker怀疑有谁愿意会住在这里。可偏偏就是因为了这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这一个岛也就真的就这么发展起来,过往的船只都要来这里补给,相应的带动了岛上经济的发展,住宿餐饮,还有必不可少的色情服务,倒是一片让人不得不赞叹人类顽强生命力的生机勃勃。
唯一的坏处,就是这个地方的沙尘实在是,太多了。
光是从海港走到就在海港码头旁边的商店街,再寻一个清静一点的地方吃饭,Smoker已经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是沙子,鼻腔里也痒痒的,想打喷嚏却一直打不出来。路过的几个餐厅,不管是店面大也好小也好,透过玻璃橱窗看去,清一色的带着土尘气,就连里面的客人也个个灰头土脸。Smoker在心里咕哝着“尘满面,鬓稀脏”随便推开一扇玻璃门走进去,坐下来,心不在焉的看菜单。直到饭店的另一个角落里传来喧哗声,他漫不经心的抬头来,要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自己会在下意识中选择了这家店来歇脚的原因。
——难怪这家店看上去比其他的明亮很多呢……
在饭店的另一边的角落里,三个看起来像是小混混的男人的包围下,坐着一个,唔,该怎么说呢…………
大美女。
脑子里清清楚楚的浮现了这样的词语,即使明知对这样的概念自己从来没有过明确的定义,

Smoker不属于那种对美人特别敏感的类型。
在军校的时候,虽然不常与人来往,但是那种可以勾肩搭背,一起喝酒扯淡的朋友,还是有的。
走在街上会莫名奇妙的对着女人吹口哨,擦肩而过的时候对女孩子说:“You’re sexy.”跟Smoker讲话的发语词有一半时间是:“嘿我说我今天又遇见了一个美女。”
那人口中的所谓美女,Smoker也注意过一两次,都有清秀可人的脸,和比例适中的身材——可又有那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没有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呢?
Smoker这样想着注意力又从那些青春可人的女生身上转开了。好歹上的也是军校,管理也不是一般的严格了,会对着女孩子有如此之大的兴趣,想必也是因为试图忽视军校中的枯燥和压力吧——可是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的事情,意淫起来的时候难道不会更难受吗?真不知道那个人的脑子中是怎么想的。Smoker下了这样的结论。
对面那个人偏偏兴趣颇高的凑过来:“哎我说Smoker,你怎么真的对女孩子没有一点兴趣啊?”
错了,我不是对女孩子没有兴趣,我只是对没有可能性的事情没有兴趣。无声的在心里反驳着,Smoker决定由着他去。每次在对方明显是想找一个聊天对象的时候,能不搭话就不搭话就是明哲保身的基本原则——至于以前那些搭上话后的惨痛教训……天,还是不要让他再想起来了。
朋友还在兴致勃勃的继续着:“……难道说,Smoker,你有那个方面的倾向?…………呜,这样的话,像我这样英俊的人不是很危险吗?”说着还做出夸张的害怕表情,几步退到贴着墙,楚楚可怜的看回他。
Smoker忍无可忍,走过去,很配合的看见了对方愈加惊恐的表情,像什么来着,“受惊的小鹿”?真是跟着什么人学到什么样的词,连自己的语言能力也退化到这个水准。Smoker坚决的忽视了其实平日里一贯沉默寡言的人实在是谈不上什么语言能力的这个事实,走过去一巴掌拍上那人的后脑,难得张开一次的嘴里简明扼要的吐出两个音节:“吃饭。”
走向食堂的路上,身后跟着的人仍然不满足的哇哇大叫:“干嘛啊该死的Smoker,吃饭就吃饭打人干嘛?难不成说你不仅是个GAY,还有SM的爱好……?!!”
Smoker一言不发,目不斜视的在众人的齐齐侧目中大踏步的向前走。跟白痴争论只会降低自己的水准。这是以前年轻时对这家伙的挑衅还会回嘴得来的惨痛教训。
——只是,戏演得这么逼真,他该不会以为这样就算做游戏人生了罢。
Smoker推开食堂的门,不易为了察觉的挑了一下眉稍。
后面的人还在没心没肺的喊:“Smoker其实你发现没?你名字的前两个字母就是SM?要不然以后我叫你SM好了……喂,SM!”
………………
青筋。
所谓交友不慎。

如果那个人现在在这里,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大概要叫做……“惊为天人”了吧。
在三个看起来就不正经的小流氓的包围下,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对旁边的调笑言语置若罔闻,桌上放着的饭,看上去已经不是那么热气腾腾,她一口接一口的吃,完全把旁边包围着她的那三个家伙当蟑螂看,连眉梢都不起一丝波澜,纤细的眉形向上延展,再一个转折柔和下来,线条分明得连一点应有的弧度都不出现,偏偏长在她的脸上就有说不出的好看。
Smoker在一秒钟的注视之后收回自己的视线。仅仅是这一秒钟的目不转睛,已经在心里对自己咋舌,觉得并不像平日的自己。毕竟,从小到大,他就一直以对美女不敏感而出名。也并不是说分辨不出来哪个女孩子看起来更顺眼一些哪个笑起来的时候灿若夏花,只是从不觉得她们长得好长得差对自己有分毫的影响,也就淡淡的由着去。
所以侍应送饭上来的时候,Smoker一边接过盘子一边又不由自主的再一次抬眼看向那个女子坐着的地方,心里不是不对自己这样的举动不以为然的。
可这个女子真的是不同的。那一头粉色的长发,在四周清一色的黄土尘色中招摇得很,实在是让人想不注意也难。从头到尾她只是简单的坐在那里,却连带着这家店面的空气都比别的店里明亮起来。
Smoker微微的眯起眼睛,忽然看见了足以加深自己对这个女子印象的事实。
她在那边吃饭,在三个小流氓的包围下,不动声色的吃着,并没有因为被人打挠而难堪或者感到难以下咽的样子。可是就在Smoker抬眼看向她的那一瞬间,那个美女若无其事的侧了侧身子,轻而易举就躲掉了一只想搭在她的肩上的狼爪。
Smoker有些想笑,果然不是所有的美女都可以把蟑螂当空气看呢。看来这个女人并不是像她表面上看来那样温良无害。想想难道不是么?在这个充满着从各地而来的水手和三教九流的人物的码头里,她能够单身一人,无动于衷的混在这里面行走吃饭,完全无视自己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地方,大概,是有点本事的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就觉得越发同情起那边的三个小流氓了。显然念书太少,不知道跑江湖的最不应该招惹三类人:和尚,小孩儿和女人。这三种人啊,能够出来走动还活到现在,身上的能力定然不可小觑了去,不然,哪里轮得到他们来找事,在这个海贼当道的乱世当中,早好多年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Smoker淡淡的收回视线,开始埋头吃自己那一碗看起来也是黄色的面。说到底,这个女子也和他扯不上关系。所以填饱肚子赶紧走人来得要紧,否则迟到了的话又不知道要被海军中的那帮老头子念叨多久了。

Smoker吃饭一向迅速,一碗面从头到尾刨进肚子里,大概用不了比两分钟更多的时间。可就在这两分钟之中喧哗又起,声音还是从那个美女那边传来,可以听到流腔流调的声音,很着火的样子:“哥们们来找你玩是看得起你,你少给脸不要脸。”然后是巨大的桌椅碰撞还有碗碟粉碎的声音,三个人抢着说话一片乱糟糟中还是勉强听得出来句子:“……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不把老子们看在眼里是不是……老子忍你很久了……吃完了就识相点儿,跟着哥们走!”
Smoker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面。心想果然。搭讪不成吃豆腐又吃不到恼羞成怒了啊……真像是这些人的一贯作风呢。然后他再次抬头向那边看。
三个小流氓的叫嚣中,那个粉色长发的女子仍然是很平静的坐着。她面前的杯碗已被砸在地上摔个粉碎,老板急得在一边团团转:“大爷们,别在小店闹事,啊?”
她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仍然没有半分受到困扰的举动。而这样的态度只是越发激怒了那些流氓,拍桌子的拍桌子,摞狠话的摞狠话,场面越发混乱起来。
然后她抬起头来,Smoker第一次正面的看见了她的脸。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果然是美女啊……从发稍到下颌无处不美的那种。此刻秀美的眉心攒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不耐烦,仍然是好看的。
漂亮的眼睛扫了一圈店里,看见旁观的人们不是害怕的缩成一团就是装作没看见。
Smoker忽然有种其实在忍耐的人是她的感觉。
那双眼睛看过来,从Smoker身上滑过去,一秒钟后又再次看过来,这次她的视线在Smoker身上停了两秒,像是发现了什么在思索的样子。
Smoker面无表情的回视她。
两秒钟之后她笑起来。非常好看的笑着。仿佛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侧头看回那些因为她的这个和外表不合的举止而惊掉了下巴的小流氓们。
“好了,不玩了,要打架的话,就来吧。”她说。
就连声音也是好听的。
好听到那三人通通反应不过来,这样美丽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有一个人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她呼出一口烟,似笑非笑的睥睨神气:“我说,想打架的话,我奉陪哦……不过你们要把这些砸坏的杯碟全数赔给老板。”
此言一出,对方的脸上越加的挂不住,搭讪不成已经足够没脸了,如今还要被这样看起来美貌如仙的女子教训,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哪里还忍得了,当下就叫着“给你点颜色看看”,抡着胳膊冲过去。
那女子仍是不动,等他打过来的手臂离得近了,伸手向上一格,出手简单而没有多余动作,显然对于格斗技不是外行。她挡住了对方的攻击,漂亮的大眼抬起来,看着他说道:“这可不对哦。开始不是还说一定会对我好的么?如今这就是你对人好的方法?啧啧,竟然打女人。”她说话时烟还在嘴里叼着,随着她嘴唇的开合一上一下小幅度的振动,那样子优美到家。
只是对方哪里还有心情欣赏,扭曲变形的脸上早已经是青一阵红一阵,听到这话更加下不来台,一不做二不休,另一只手也向她袭来。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见她挡着他的那支手臂好像融化了一样,变成软的,感觉像是烧融了的蜡,软绵绵的,顺着他的前臂的形状滑上去,穿过了,又在他的胳膊上方回复了一条人类手臂应有的形状,而留在他胳膊上的部分,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环,不大不小的挂在他的手臂上,在空气中凝成固体,重得要命,他的手一下子砸到桌子上,另外那只举在空气中的手哪里还记得是来打人的,不能置信的捧住自己那只被限制住的手,骇得脸色发白,惊出来的声音不似人类:“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歇斯底里。
他的两个同伴的脸色也变了。
“你、你不是人!”
不知是店里面的哪个人见识多一点儿,惊喘着喊:“……恶魔果实!!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然后三秒钟的静寂后,尖叫声从店里面的各处响起。


二、

Smoker后来一直记得那时候店里的混乱。
宛如世界末日一样。逃的逃喊的喊。有清醒一点儿的人还记得逃到店的外面远远的站着往里看,另外很多人,惊骇得狠了,连坐都坐不住,从凳子上跌下来,又站不起来,只在原地发出意义不明却惊天动地的尖叫,让整个场面更加的混乱。
Smoker坐在原处没动,很平静的看着一切。
恶魔果实的能力听说过好多次了,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当年还在军校实习的时候,教官里面就有恶魔果实能力者,可以将自己的身体随心所欲的变成动物。
只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这样貌美的女子竟也是恶魔果实的能力者。
——是应该替她高兴呢,还是难受呢。
Smoker听见店里面此起彼伏的声音。那些大男人们语无伦次的叫喊和咒骂。
“她不是人!”
“她是恶魔!!”
“不是人啊啊啊~~~~”
完全忘记了,就是方才,自己还对着她的美貌心动不已。

——实在是太失礼了。

Smoker皱起自己的眉毛。竟然就当着本人的面说这些话,这些家伙,真是把男人的脸都丢尽了。
这样想着,便对这个漂亮的女子心中多了几分怜悯。这么多人,前后的态度这么明显差别,想必她也应该不好受吧。
她却满不在乎的继续吸一口烟,完全是习惯了的样子。不管是别人对她的容貌由衷生出的赞叹和注目礼也好,别人对她的恶魔果实能力惧怕反感也好。她照旧吸她的烟,做她的事,完全不把别人的观感放在眼里。
那个手臂被禁锢住的小流氓早已经骇得呆了。胳膊上挂着的东西,此刻已经变成黝黑的颜色,看起来就好像铁环一样。
而他的两个同伙,此刻终于反应过来,真正意义上的连滚带爬的向店外面逃去。
她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缓步走到店门口,拦住对方的去路,俯眼看那两个如今坐在地上抱在一起抖成一团的家伙们,声音和脸色都冰冷得很。
“不是给你们说了,给老板把砸坏的东西一赔再走么?”

那两个小流氓原本一副等死的表情,如今听到只是这种小小要求,如获大释般急忙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放在桌子上。眼看她微微颔了颔首,没有再继续扩大事态的意思,知道此事就算是了结了,回去架起自己那个仍然惊得不能移动只知道注视着自己手臂上的铁环的同伴,往门外一步一步的蹭过去。
总算两个人之中有一个比较能镇定的,走出店门前又回过头来,脸色惨白的问:“那……这个东西呢?”他指了指同伴手上挂着的铁环,那东西仍然乌黑沉重,看上去就像是长在他的手臂上。
女子忽然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呐,回去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四个小时,面壁思过,四个小时之后自然就会没了……如果还去挑衅的话,那么啊……”她拖长了语调,“那么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两个还能反应过来的人立刻点头如捣蒜:“再、再也不敢了……”
说着夺门而出。再也不愿意在这个店里停留一分的样子。

她仍然笑,笑容中有几分得意的味道。
Smoker看着,她就这样回过头,粉色的发丝划破空气,她挂着笑意,朝自己走过来。

店里面早已经一塌糊涂,客人们不是逃出了店外,就是远远的缩在角落里或者桌子下面,就连老板和伙计都躲在柜台后面不敢露面,怕一不小心招惹到了女魔头自己惹祸上身。
如今还好端端坐在桌边的,也只剩Smoker一人。
他看着她在一片狼藉中避过障碍向他走来。
脸上的笑容分不出是得意还是苦涩。
纵然的的确确是赢了,纵然赢得那么大赢得那么漂亮,可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子被这样惧如蛇蝎的对待着,又有什么意思。
即使明知如此,她仍然满不在乎的笑着,脸上的表情锐利,像刀锋一样。
向他走过来。

Smoker看清她的全身样子,从头到脚比例合称无处不美。猜不出来她的年龄,最开始看她在三个小流氓的包围下仍然平心静气,只觉得她手段老练为人沉稳。但是后来她教训这三个小流氓的时候,又分明是孩子意气了。
再比如她在众人退避的情况下朝着他走来,笑得如同夜昙怒放,Smoker分不清楚那笑容中有几分是倔强几分强装。
难免心下恻然。
Smoker在桌子上留下自己的饭钱,站起来向门外走,擦过她的肩边的时候停了一停,然后继续往门外走。
她就乖乖的跟在他的后面走出来。
并不知道她此刻找上自己是想干什么。
只是看着那样的笑容,觉得,无法再继续坐视下去。
幸好,不管遇上什么情况,他都可以自保不至吃亏,这样的自信Smoker也还是有的。

风很大。
一出店门,她披散着的长发立刻被吹起,“砰”的一声粉色的一蓬。在满天遍地的黄土中,鲜明得这样嚣张。
Smoker停下来。
她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笑道:“你好,见死不救少尉先生。”

…………………………

满头青筋。
刚才带着他出来的时候,若说心中没有那么一丝半点打救落难少女的自得,那是不可能的。而那些和她的发色一样颜色的念头,在这一句话出口立刻像肥皂泡一样粉粉碎。
Smoker在心中咬牙,无奈的只能恨自己竟然这次看人看走眼——
就她刚才教训那些小流氓,玩得那么乐,就该知道,本性里,她绝对绝对是一个和他一样嚣张的家伙!

Smoker并不觉得被人奚落了却一言不发是优点,当下就冷冷的反驳回去。
“如果那么讨厌他们的话,从最一开始就明确的拒绝啊。”
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反抗,让对方误以为有可趁之机有下手的余地,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被骚扰的那个人自己的错么?
再说了,明明自己就有那么大的能耐,想必当初的忍耐不是为了等待有人来打救她。
为了什么缘故而一直按捺呢?想不明白。
但想来,她会在闹得这么轰动后直接的找上他,又开门见山的叫出自己的军衔来,必然是有目的而来的。虽然自己想破头也想不到,他到底能替她做些什么。
——她看上去那么完整,完全不觉得现在这样的自己有什么不美好的地方,有能力自保还游刃有余。
…………
忽然就有些想叹息了,当此乱世,就连这些本来只要坐在家里享受就好的美人们,也必须出来行走,让自己强一点再强一点,以免被时代的漩涡卷到底,一不小心,已经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那边她却自顾自的伸出手来:“Hina。”
Smoker本能的伸出手去回握,要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是在讲她自己的名字。
那只手在他的手里,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小,也不是传说中的柔若无骨,它礼貌的摇动了一下,然后放开,一双美目黑白分明的看回他。
“Smoker。”
那个叫Hina的女孩子点点头,把手套带好,孩子气的用牙齿咬着手套边缘把它拉紧。
然后她伸出手挥了挥:“下回见,见死不救君。”转身离去,粉红的长发飘荡在风中,一片土色中张扬至极。
Smoker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滑过奇怪的念头:她不觉得这样子洗起来会很麻烦么?这样的天气也不肯把头发扎起来,真是个……莫名的嚣张的家伙。
他用手盖上自己的左肩,肩章上面的一杠一星明确的昭示着他的身份。
她爽快的离去仍然出乎他的意料,想不明白的事情越发的想不明白。她来找他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一下他的名字么?那么他的军衔呢?又关他的军衔什么事?
Smoker在沙尘的天气中眯起眼,注意到她离去时说的词语不是“再见”不是“改天见”,而是——
“下次见。”
她这么说。
声音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越发的清晰起来。
就好像所有不折不扣的美人一样,连那声线也是,动听的,在满天的沙尘中折射出奇妙的波长,然后不动声色的被吹散在海面的空气里,低头就是波涛汹涌。

三、

解散的时候没有意外的在人群中发现了Nagano。
对方显然比他更早的认出自己。看到的时候已经正挥舞着手,艰难的从解散的兵士流们横穿过来。
是因为自己的外型很显眼所以相对来说更为好认吧,这样的自觉Smoker也还是有的。走在街上也会有三五成群的少女们,叽叽喳喳的从他身边走过,看着他的目光里半是羞涩半是兴奋的期待。
如果是一个对美女什么的敏锐一些的人,应该会为此高兴并且兴奋莫名才对吧,说不定还应该去邀请少女们去喝茶,就此开展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什么什么的。可是那个时候被别人从背后指着,大声的说笑希望能得到他的注意,引得街上的人纷纷回头看他,因为现在还是年轻得并不在乎别人的感想的年纪,所以也只是单纯的觉得麻烦而已。
再比如说,上次见到的那个叫Hina的美女。
现在回想,怎么都觉得自己被她摆了一道…………
有点不甘心。

Nagano已经走到他的身边,不出Smoker意料的,一开口说话,就是:“嘿,哥们你知道吗?咱们海军里来了个美女。”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只是少年的年纪。如今再次见到的时候也很难无视心中那份高兴的感觉。只是几年之后他开口竟然还是一模一样的发语词,这就很难不让人感到脱力了……怎么三年过去连一点进步也没有的样子呢……
——虽然,也未尝也不是件好事。Smoker想。

不过话说回来……Smoker眯起眼睛,Nagano口中的美女啊……
眼前浮现粉红色长发少女笑靥如花的样子。
Smoker在心中下结论,Nagano实在需要找个机会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美女,也好纠正一下他那已经失常到有些离谱的感官标准。
正在此时,Nagano已经用力的拉他的胳膊,推着他扭过身去:“快看快看,Smoker,这就是我们海军中的大美女。”
Smoker无奈的转身,看清楚眼前的人,然后,怔住。
会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反应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是因为,为什么Nagano可以把外表这么出色的人也归类成他嘴里随处可见的美女。
第二个是因为,上一秒钟才在心中想过的人,下一秒钟中,已经真实生动活色生香的站在他的面前。

微笑着,Hina提起手,行一个标准的军礼:“非常荣幸见到您,Smoker少尉先生。”

依旧是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粉红色长发。
肩章上的军衔和他的一模一样,不差分毫:一杠一星。少尉。军官。

后来Smoker和Nagano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被Nagano念叨了一路。
“Smoker你真是不够朋友三年不见竟然会主动泡马子了也不给哥们说一声竟然会认识这样的大美女Smoker你是不是对人家有什么不轨的企图我不管反正你竟然先认识她还不给哥们说害得哥们像傻子一样的让你看美女看了半天就是你的错……”
Smoker被念得头昏脑涨。转过头想吼的时候却又看见Nagano那堪称哀怨的眼睛,分明是演戏的幽怨神情后面,却是摆明了的替他高兴:“啊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开始认识女孩子了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情啊……”虽然那背后的潜台词是:“呜呜他终于摆脱了GAY的倾向而我也终于不用再担心我的贞操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面对这样的“好朋友”,你说Smoker能开口说,他也只见过Hina两次,见面的第一次被她摆了一道,见面的第二次发现其实她上次摆那一道还没摆完,伏笔一直埋到了现在……你说Smoker能说么?

活了二十多年,一直意气风发的Smoker第一次清楚无比的体验了“郁闷”这个词的含义。

和上一次一样,这次Hina仍然是打过招呼就走,并没有多余的话。
已经足以让Smoker明白,那次在那个中转的小岛上,Hina被骚扰然后忍无可忍出手的时候干嘛非要把他拉进来掺一腿。
都知道预备役从接到征召令的时候就自动回归为军人的一员。而军法如山,在外面闹事这种消息,即使是自己占理,被三传五不传的传到那帮军方上层的老头子那里,也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何况,从上次已经能看出来,和平常人的认定相反,作为数一数二的美女,Hina的日子过得并不比别人轻松,相反的只有更艰难。
所以才会在认清了Smoker自己的少尉身份决心拖他下水吧。
说着“见死不救”什么的话,也只是想让他欠她一份人情,于是被质问起来的时候,就不得不站在她那边说话了。
…………好缜密的心思。
虽然这一切只是让Smoker更加觉得,这个小女孩儿,能在年纪轻轻就在军队这么残酷的地方混到少尉,实在不容易起来。

虽然,是要到了一个月之后,Smoker才确切的知道,Hina所面临的处境,到底已经艰难到了什么地步。

※•※•※•※•※

回队之后还是要经历一定时间的集训,为的是让预备役们在习惯了平日里平静的生活之后,重新找回军队的节奏。
在集训的时候没有军阶之分,所有回归的队员们,都吃住在一起,一起住宿一起操练,清一色按普通士兵对待,没有差别待遇。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人更加惊讶,这次政府征兵的规模之大范围之广。

谁都看得出来政府的目的何在。

从海贼王GOLD•ROGER死后,所谓的“大海贼时代”已经持续了十七八年,不仅没有消亡之苗头,反而有越演越烈的架势。政府无法遏止人们对财富和传奇的向往,成为海贼而出海,横行于东南西北四大海和GRAND LINE的人们越来越多。
政府对事态失去控制权,已经恼火无比。
如今开始大规模征兵,就是开始备战的预警,对那些海贼们重拳出击,想必……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了。
世道一步步的混乱起来。善和恶的界限开始模糊。人们逐渐已经丧失了可以凝聚目光的所在。一点点沦丧的道德标准。完全无知觉中崩坏的人心。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已经没有人能回答得出了。

Smoker看向风中猎猎作响的海军旗帜。“正义”两个大字多么显眼。
集合的哨声响起,他掐灭嘴里的雪茄,快步向队里走去。
——如果那群海贼真的合该死无葬身之地,那么,就由他来亲手结束他们的生命吧。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正义的话。

可惜事情的发展很快的就给正义两个字打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走遍天下的军队,老兵欺负新兵这种事情,都已经成为了一种近乎惯例的东西。
不平等罢?不公平罢?
可军队就是这样的存在了。
下级无条件服从上级,所以让你做的事情,情愿的也要做,不情愿的也做,闭上嘴去干就成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还要美其名曰:忠诚心。
是的,没错,都知道忠诚心是高过一切的存在,不管用上什么方法也要实现的目的,所以,即使训练的手段中有着极端的作为,也成了被默认许可的存在。

预备役中有不少人有着Smoker和Hina一样军官的军阶,在集训中他们就成了被刁难的中心。
教官们的心态可以理解。在军队中辛苦了这么多年,也只是一个中士至多一个上士而已。可是这些预备役呢?几年的时间只是参加业余的训练,回来已经有比他们更高的军阶。说有心理不平衡,那绝对只要是人都可以理解的。
所以要趁着他们还没正式进队之前的集训好好欺压,至于训练完毕,他们恢复军阶之后会不会报复?嗨谁管那么多以后的事情?搞不好在他报复之前我已经挂掉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来操练的话,Smoker他们吃到的苦也就可以想象。

被私人的找麻烦也是预想之中的事情。
二十对一的情势。Smoker平静的被包围在当中,没有惊惶的样子,也没有摆出一副“谁敢动我我毙了谁”的表情。
再没脑子也知道跟他们较劲不值。
集训的时候他们是教官,教官就是天。
一个搞不好集训过不了,那么还得跟着下一批再集训一次,一次又一次,出头之日遥遥无期。
所以Smoker在对方不怀好意的围过来时只是平静的站着,静以待变,平静的注视着对方头头的眼睛,他站在圈外,并不打算动手的样子,所以Smoker看着他。
看在对方的眼里,有好像狩猎的兽潜伏在阴影里。没有表情没有动作,连眼神也是空的,安宁的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谁都看得出来他不动则己,一动注定震动天地。
有些人注定不是池中之物,很早就可以看得出来,那种气势,不用压抑不用刻意做作已然排山倒海。
王者之风。
天生的。

然后对方的头头喝止了手下们的动作。
对着Smoker慢慢的笑:“哎,我说大家都是好哥们,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
“以后等您恢复了军职,还请您多多关照了。”

Hina就没有Smoker这样的好运气。
被找上麻烦的时候,Smoker正好在场。对方的老大从那次和Smoker正面交锋之后,就开始刻意的拉拢Smoker,把他算做自己小团伙里的一员。
Smoker无可无不可。被叫到的时候能不去就不去,实在不能不去,也就去了。反正服从不就是军人的天职么?毕竟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士兵而已,没得反抗的余地。
然后那一天就看见了Hina。
仍然是粉红色的长发,在单调的海军白色制服中看上去招摇得很。又瘦,军服合贴的包出她美好的身段来。
Smoker知道Nagano现在已经改名叫她“海军之花”。

她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周围全是大男人,Smoker坐在阴暗的角落,一言不发。
老大最开始只是询问,向军队报到的路上,她和普通市民起争执的事情,也就是Smoker正好在场的那次。

若要Smoker来说,他并不觉得向那些小流氓出手是什么大事。何况还是对方先找碴,何况对方连皮毛也没伤着一点,还多附送了他一样东西。
尽管如此,已经被人告到上层。Smoker也去做过证,他说完之后,看见Hina看向自己,美目流转之中有感激之意,Smoker只是微弱的撇了撇嘴——他不过是照着自己的良心说了,而已。
说真的Smoker并没有想到那么一点小事能被闹到这么高层的地方。
——可见是有人真的妒恨她。想见她倒霉的样子。

再比如现在,有人想找她麻烦的时候,也会把这么鸡毛蒜皮一点的小事揪来扯去说个不停,当作发难的起始。
——难怪那时被骚扰成那个样子,她还是忍了又忍,直到看见同属少尉的他,才终于出了手。
Smoker心中再一次的隐隐恻然。
虽然明知道,这样的情绪对于Hina来说并非必要,因为,她可以,每一次都可以,适当的保护自己。

就好比现在,她站在一屋子大男人中,毫无惧色的样子。
门被关起来了。
男人的体味混杂着烟味汗水的味道,越发的浓重起来。
杂七杂八的话往越来越不堪的地方滑去,Hina听着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必要的时候回一句问话,敬语用到十足。
那老大一边喝酒,一边说,说到最后连字词都听不清,模模糊糊的连哭腔都有了。
但那意思,Smoker是弄明白了。

——他从第一眼见面就爱上她,如果她让他上一次的话,他连自己的前途都可以不要了。

一片下流的笑声及戏谑声中,Hina冷然的站着。面色如霜。
那个老大是认真的,Smoker相信Hina比他更清楚。

天色早已黑下来,不知道是谁开了灯,惨白的日光灯的光线照下来,房间里的景色都是黯淡一片。
Hina站在那里,粉色的发反出磷碎的光。好像全世界的光源都打在她身上,雪白的皮肤下像是有光芒发散,美丽得不可方物。
周围有人模模糊糊的语音,起哄声,淫邪的笑声。
不怀好意的眼神。
贪婪的,贪婪的,那样火热而肆无忌惮的眼神已经足以构成骚扰的一种——为什么不是,他们早已经在用目光脱她的衣服,脑子里幻想着她在他们身下呻吟反复的样子,最好是要哭出来,尖叫着,让他们体验无上的满足。

灯亮着,可Smoker从来没觉得眼前比现在更加黑暗过。
光的粒子洒在他身上,流动着,很凉。滑落在地板上,拉出一个一个或长或短的人影,深深浅浅的移动,黑的不是黑的,白的不是白的,光拉出许多个影子,抖一抖地上就有浓灰淡灰的好多个在那儿晃个不停。只有Hina是鲜明的。粉的发,白的皮肤,白的制服。一片人影摇晃中她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就好像风雨交加的海面上沉默着的岛,因为是唯一的静态,所以越发突显出来。
酒水倾倒了,湿去一片地,谁在咒骂,谁砸了酒瓶,气氛微妙的激烈起来。Smoker知道Hina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最容易惹起某些男人的恼火。太自卑了,因为处处都及不上她,所以她眼里的满不在乎流出来,扎入眼就成了刺。
他们想拔掉刺。想征服她,不管用什么手段。不是对世界的征服,不是男人之间的征战。
只因为她是女人。
她是女人,所以天生就该呆在家里,跪着迎接他们回家,把拖鞋递上,脏衣服收好。光着身体穿条围裙在家里小步的跑来跑去。只是为了怕让他吃到凉掉的饭菜。
她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哪里有水龙头没有关好,水滴一滴一滴的打落,好像倒计时一样。
滴答。滴答。滴答。
周围奇诡的安静下来,一切的喧哗都好像离他很远。Smoker听得见自己血管里面液体流动的声音,心脏跳动得很有节奏,一下,一下,又一下。不紧不慢的打着拍子。自己的血液就跟着一下,一下,又一下,进入心脏,又流出来,淌入四肢百骸。
那声音,听得好清楚。

而Hina一直站着。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从头到尾都站得笔直。
遥远的有飘渺的歌声传过来,丝线一般的缭绕琴音。

……
山外青山楼外楼,
举目尽处,尘烟滚滚,不见沙洲。
风雷未定处硝烟又起,
非关爱恨非关愁。
红颜祸水唱至今,
美人薄命泪空流。
弦断酒干独睡去。
醒时花凋零,谁堪问因由。
纵有霸王神力,子建文思,
虞姬洛神怎生得留。
娥眉总招妒。
天生我才经纶手,
寥廓畴昔梦登天,
凭谁相与谋。
待到芳菲都歇,幽素已断,君可知否。
……

四、

Hina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Smoker起身跟了出去。
日光灯黯淡的房间在他的背后,可以感到那满屋子大男人僵硬得无法动弹的身姿和视线。他们注视着他和Hina一前一后的走出门,面面相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于是他们一直站着,眼睁睁的,对两个人的离开无能为力。太软弱了,就和头顶上散发出来的惨淡光线一般没有区别,明明照不亮却又不肯灭掉,吊着一口呼吸勉勉强强的挂着,给一点点白白的光就算是完成使命。无非是让被照到的人看了都替它难受。这么软弱,难怪一直升不上去。
Smoker迈出门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唤他。
“……Smoker……”
是他们老大的声音,也许是真的喝得有点儿多,嗓音听起来好虚弱。
Smoker面无表情的松开手。门在他身后无声无息的滑动,然后是轻轻的一声“咔嚓”,关上,把那虚弱的声音和软弱的白光一起隔断在他身后。
Smoker往前走,没有停顿过一步。
Hina在他的前面,不停的走。最开始只是和平常一样的步伐频率,慢慢的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变走为跑,奔了起来。
Smoker没有跑。他加快了自己的步调,但是没有跑。
操练场很大,在浓黑的天色中一片空旷。Hina的粉色长发在四周的暗黑中那样显眼,离得再远,他也不可能会丢了她。
他一步一步的走。视线一直锁定在前面那个粉色的人影身上。
说不清楚自己这样子跟出来是为了什么,也并不觉得Hina会允许有其他人安慰自己。
只是觉得,不跟出来不行。
就和上一次一样,她冲着自己走过来,然后感到,无法再像以往一样沉稳如山的在那里不变的坐下去。
夜已经很重了。墨墨黑的颜色一层一层的压下来。
空气是凉的。不比房间里因为有人呼吸说话喝酒而导致温度几乎无限的升上去,那样燥热。微凉的空气流动,抚过他在夜色中奔走的脸。吸一口气,就把这样的黑夜和这样的凉意一起灌进肺里,呼吸一次就在体内轮回一圈,于是连体内血液的温度也跟着慢慢的凉下来。吐出来的气息却有了灼热的意味。
走一步,呼吸一次。
凉下去了体温,头脑仍然是热的。
已经知道自己的行为背离常态太多。可是仍然不觉得继续下去有什么不好,大概就是所谓的自暴自弃罢。
走一步,循环一次。
从操场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心肺系统里的血液淌过的距离有没有一光年。

Hina终于停了下来,在操场的另一边,上面就是长官们的行政楼,有几星灯火从方格子的窗口中透出来,柔软的从她的身边滑过。Smoker几乎看不清她没在黑暗中的影子。勉力分辨,感觉她用手撑着膝盖,纤瘦的肩头抖动。
心脏一下子拧了起来。
方才的镇定陡然凭空消失,他用跑的冲过来。站在灯光的范畴内,看见阴影中的Hina直起身子来,不过是因为刚才跑得太快,还有些喘,脸上却是干干的。
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憋着一口气没有呼出来。
Hina看上去还好,只是脸色仍然有些发白,她在暗色中用力瞪他,声音和这夜色一样是凉的。
“你跟着我想干什么,见死不救君?”

Smoker忽然发现自己被问到了一个连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

方才在那灰白光源的小房间中,酒精和热度的催化下,人们的理智都开始有点神志不清。渐渐的晃动着的那许多影子都向中间唯一直立不动的一抹亮色逼过去——那是Hina,在那么黯淡的屋子,她就是唯一的色彩鲜明。他们向她逼过去,似乎要把这唯一的一丝亮色也抹去。他们逼过去,差的,只是他们老大的一声令下。
然后,那唯一影像分明的人有了动作。
她慢慢的举起手,捋了捋自己粉红色的长发。然后语调平稳的开口。
“我说呐……。”

四周立刻静下来,像是中了谁的定身咒。没有人再移动,也没有人发出声音。Hina的声音水一样的在这个忽然安定下来的小屋子中铺开来,海水一样的侵袭力,不动声色不动声色。
“我说呐,我个人是不太介意和谁做啦……”她漂亮的眼睛在屋子中巡视了一圈,用眼神警告听到这一句话之后立刻蠢蠢欲动,兴奋莫名的家伙们,慢慢的补充道:“只是,你们都知道我是恶魔果实能力的拥有者罢?”
Smoker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阴影处。
听见她的声音波澜不惊。从她的嘴里流出来,淌开了,就是一片汪洋,环住她,替她守护被人觊觎的领地。
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唇型。
“我吃掉的果实啊,唔,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是,槛槛果实。效果呢,可能你们还没有人见过罢。我的身体,每一部分,都可以跟随所接触的物体的形状不同,生出铁环来,然后把那个碰到我的物体绑住……就像是戴上了黑色的枷锁一样。而且,我才吃了那个果实不久,还无法自如的控制,有时候,它会自动在我身体接触到的物体上缠上一圈铁环。
“就算是这样子……你们,仍然想和我做么?”

屋子里在长久长久的宁静后,慢慢的有人窃窃私语。
“她说的是真的么?”
“看样子不像假装。”
“的确是,她在档案上的记录里面有写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什么果实?”
“不记得了。”
“如果真的是可以对接触到的物体缠上铁环的能力,那我们不就惨了……”
“在命根子上挂一个那样的玩意儿的话。”
“可是,她敢么?我们这么多人……”
“这不是她敢不敢的问题,她不是说了,还不能自如控制的么…………”
“………………”
“……………………”

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里传了过来,声音不大,但是已经足以压过房间里所有的悄声细语。
“我见过她的能力。”

“我见过她的能力。”Smoker对着全房间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又重复了一次。
房间静谥了一会,然后沸腾了。
“对了,说起来,Smoker那次Hina在外面与平民们打架的时候你在场啊?”
“快告诉我那个果实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铁环么?嗨人肉怎么可能变成铁呢?”
“…………”

Smoker根本连一句也没听进去。
全部的注意力都在Hina身上。见过她在三个小流氓的骚扰下仍然心平气和的自管自吃饭的样子,见过她戏弄自己时坏心笑着的样子,见过她戏弄人成功时得意洋洋的样子,还有不管遇上任何的劣境也依然镇定自若的样子。
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惊惶失措的表情。
转过身来,对上他的眼,完全是不能置信的神色,漂亮的大眼中,那种情绪,只能被称为惊恐吧,是因为没想到吧,拿来唬人的语句,却意外的碰上了知道自己底细的人。
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原本已经很大的眼睛睁得不能再大,秀气的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却仍然压制不住唇角的轻微颤动。

Smoker在那一瞬间有全身的血不由自主的往天顶上冲。素以冷静理智著称的人,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气血攻心的滋味。想不顾一切的喊,想抓住她的肩膀摇。
——我TMD的看起来像是会出卖你的人么?因为发现了我的存在,就足以使你惊骇成这个样子么?
——一直以来,你可曾相信过谁?依靠过谁?上一次就把我当成你的棋子,你该死的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信任同伴?!!

怒火烧起来,也许就可以忽略,其实自己心里面最初涌动的那种情绪叫心疼。
没有相信过谁,没有依赖过谁,一直一直自己走。自己一个人应付所有劣境,自己一个人闯过所有难关。在最危急关头遇上认得的人,第一个念头不是来了救星不是求救,而是,被背叛和出卖!!!
有种脱力的感觉。
她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才养成这种独来独往独断独裁的个性。

Smoker勉力镇压住自己的怒火。耳朵边终于能听到别人叫自己名字的声音。抬眼看去,却是这帮小团伙的老大,已经有几分酒意,醉眼朦胧的看向自己,声音中有几分哭腔,叫他的名字好像在祈求神迹一样。
“Smoker……她说的不是真的罢?那种什么槛槛能力…………是她在骗人的罢?”
Smoker从没觉得自己的头脑这么清明过。不用发什么狠心,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同情这个人的,他以一种不同于自己现在心态的轻松语调开口。

“不是哦,她不是在骗人哦。”Smoker发觉自己竟然笑了起来,“上一次我见到她的时候,有一个小流氓想碰她的头发,结果就被她的头发缠了起来,像是无数根细细的铁条一样,在他手上缠了一道又一道,好像是听说,到我三天后走的时候,那个东西还没有褪掉,也许是要在他的手上缠一辈子了。”

面不改色的说着自己生平从来也没有说过弥天大谎。心态竟然是轻松到不行的,一点负疚感也没有。
他说着还狠狠的用眼神瞪她。
为她的不信任。
没办法啊,Smoker想着,被这样的美女想成那样的小人,任谁都会把这个当作天大的污辱罢。

Hina到底是许多风浪中闯过来的人。一边听Smoker的说话一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随着Smoker吐出的字句越来越多,眼神一点一点变得复杂起来。
不过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么许多。她迅速的抿了抿嘴角,扯一扯自己脸部僵硬的表情。然后转过身去。

Smoker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当她转过身去应付那个老大的时候,她的脸上肯定已经回复了那种似笑非笑的巧妙神情。
听见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看吧,我不是说过了?我真的控制不了我的果实。连头发上都会自动的长出铁环来…………”
除了Smoker之外,没人能够听得出来她有多心虚。

整个房间都是安静。那些深灰的浅灰的人影像是被烙印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日光灯的粒子流淌着,流淌着,灰白的不堪重负,苟延残喘的从房间的这一端爬到另外一端,把每个人的脸庞都照成淡青的颜色,再也无力照亮每个人的心。

仿佛是过了一年那么长的时间。
Hina带着笑意的嗓音又再响起:“看起来……你们是没有人打算继续下去了?”没有听到否认的声音,她又道:“那么,我先告辞了。”
说着她转过身,慢慢的往门外走,不慌不忙,粉丝的发丝在空中飘起来,打一个转,又回落到她的身侧,就和她走路的姿态一样优雅之极。
房间中每个人的视线都死死的落在她的身上。被酒精和欲望烧红了眼,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猎物从自己的手下溜走。
他们死盯着她,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蓄势待发的姿态,仿佛只要有一个人带一个头,他们就是豁出去了,也要把她留下来——
而那时候她会受的待遇,自然就不是被强暴这么简单了。人人的理智都在崩裂边缘,又都是在生死线上打滚的人,豁出一切之后能造成的那种破坏力,不是一般人能够简单设想的。

Hina仍然不敢走得太快,怕刺激到他们。脸上却是一如既往若无其事的笑着,眼角却挂住了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最怕的就是有一个人带头,只要没有人动,她走出了这扇门,此事就算完结了——
但天不遂人愿。她看见,在自己的左方,有一个人的身形一缩,那是往前扑的预备动作。
Hina的心无限的向下沉下去。
要说打也不是不能打。可是这些受过训练的士兵到底是和外面的那些小混混不同的。体力差距暂且不论。光是一对二十这个数目,她已经没有胜算。
——何况她现在此时的身份只是一个士兵,殴打教官便是以下犯上,绝对是大忌中的大忌来着。

就在那个人形一缩之后,Hina忽然看见,角落里,有一个人影站了起来。慢慢的,不急不躁的站起来。
和Hina预想中的相反,这个人一站起来,其他的人反而不敢动作了,就连那个准备扑出来的人,竟然也无声无息的潜伏下去,不见后文。

——是Smoker。

他无声的站起来。从角落中的阴影中,身形延展,很坚实的样子。嘴里的雪茄还在腾腾的冒着烟。
没有一个人动,没有一个人说话。
Hina终于走到门的尽头,打开,停一停,担心会不会有人选在这个关头爆发,然而没有人出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Smoker的缘故。
然后,她终于迈出步子,彻底的,毫发无损的走出这扇门。
身后有人移动,她知道是Smoker。那样英伟的立在那里,隔断那些所有看着她的背影,仍然颇不甘心的眼神。
一瞬间,几乎有了掉泪的冲动。

※•※•※•※•※

现在,仍然是同样的人,站在她的面前。一脸僵尸般的表情,晚上走在外面,足以吓哭小孩子。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足以让他动容的事情。
身旁的大楼中,有温暖的光线,从零散的几个窗口中投下来。
她的身形隐没在明亮与明亮之间的黑暗里,看着眼前的人,站在明亮处,暖黄色的光线给他的轮廓投上了温暖的光晕。强壮而有力。
Hina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不好看,就好像方才仓惶中竟然控制不住的奔跑起来,本能的想离那个屋子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那种感觉——叫做后怕。
如果她没有恶魔果实能力。
如果那些人真的不顾一切的扑上来。
这样想着,就不由自主的迁怒于眼前的男人——她知道这是不对的,这不是正常的自己。做别人的目光中心已经做成了习惯,被褒被贬都是家常便饭。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应对一切,从不把自己的喜怒哀乐与别人扯上关联,可这个人、这个人!
从上一次,到现在,两次看到她陷在危机之中,他永远坐在一边冷眼旁观。仿佛她天生合该倒霉。
——的确Hina从不把自己当公主看,也就没有期待过落难之时会有人出来打救。
可是,可是,有人明明就有能力的,偏偏坐在一边摆一张死人脸看她倒霉像在看戏,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

Hina张口,冷冷的问:“你跟着我干嘛,见死不救君?”
明亮的大眼中倒映出满天星辰。

Smoker呆住,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觉得不能放着她一个人。
可这种回答能说么?她一定会冷冷的抛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过来:“呵,我需要不需要一个人,什么时候轮着你管了?”
她太完整了。完整得几乎不存在弱点。每一条曲线都是完美的弧度,不需要被包容也犯不着和谁契合,她完整得就让别人连想接近的方法都失去了。
Smoker向来就不属于巧言令色鲜矣仁的人。沉默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开始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说话,后来等到认识了朋友,又是那种特别喜欢说话的,一个人可以把三个人的话都讲光,于是也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开口的必要。
此刻被Hina质问,更加口拙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直沉默。
一个人在明亮中却仍然无话可说,另外一个人隐在黑暗中仍然觉得自己被一览无余无所遁形。
于是干脆对瞪。

直到Smoker所处身的灯光忽然灭去。明暗之间太大的反差很明显让Smoker吃惊了一下,难免表情有一瞬间呆滞。
那副可笑的样子让Hina忽然之间柔柔的笑出来。
方才的后怕慢慢的褪去,大难不死,说是没有一点儿庆幸那是扯淡。这样想着,也就不觉得眼前木口木面的人有什么可憎之处了。
她伸出手在Smoker的眼前挥了挥,像是要召回这个人四散奔逃的神智来。
笑道:“喂,要不要打一场?”
Smoker迟疑的转了一转眼珠。不太能确定她忽然说这个“打”是什么意思。
只见那女孩儿双手合握,分别捏了捏左手和右手的拳头,竟然发出出乎意料的清脆声响。
她笑,指了指那边的格斗场:“怎么了?怕了么?我不用果实能力成不成?”一如既往的嚣张样子。
Smoker忽然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落到了原位,踏踏实实的一下一下的接着跳,但要他说,这心脏是什么时候走失的又跑到哪里去,他却又说不上来。只是莫名的觉得,能够一切回归原位……真的是……
太好了。

他们真的去打架。
Smoker的身手一向很出名。而他也有心理准备,那一天看到Hina和那些小流氓交手,就知道她的技击术真的不弱。
等真的一交手,才知道自己错了,她的身手不是不弱……而是,超乎他所能想象的,女人所能达到的地方的,强。
反应速度灵敏度和柔韧度都是一流的。
就连她一向披散着的长发,也在每一次交手的回合中飘散开来,飞舞在Smoker的脸前,若说就是真的打中了自己也谈不上疼,可是却阻碍了他好多视线,无端的挨了几下重手。
只是占上风的仍然是他。
她的身手再好,力量上他仍然占优势。
所以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胜负。
打到最后,她也累了,汗顺着发稍滴下来,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停战的姿势,往墙边的长椅上走。
就在她转过身的时候,Smoker听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谢谢你。”

谢谢你。她这么说。
Smoker那时候也累了,正在大口喘息以调匀呼吸。听到这句话几乎以为是自己在幻听。去看那个粉色长发的背景,却是没有回头的一直往椅子走去了。
也许是自己的幻觉得也说不定。Smoker想,正好看见了Hina在椅子上坐上,抬起头来,看向他灿烂的笑。
于是他想,就算是幻觉好了——
谁在乎呢?
然后就一同笑起来。

可惜的是那个晚上并没有这么美好的结束掉。
临走的时候Hina主动向他走过来伸开手臂。Smoker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那女孩儿挂一头瀑布样的粉色长发,一脸笑意盎然的向他走过来,竟然有些脸热。
他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张开双臂回拥过去,对方的体温已经靠了上来,因为刚刚运动完,还是潮湿温暖的热度。
就在Smoker不争气的血液全部往脸上涌的时候,那热度却轻而易举的穿过了他的身体。胸前还是有什么留着,胳膊却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好重。差一点就失去了重心站不住。这是Smoker的第一个念头。
低头看时,自己胸前一圈铁环绕到背后,不是那见鬼的槛槛果实能力又是什么?!!!

Hina绕回到他的身前,这次是笑得越发笑容可掬了。
Smoker在心里咒骂自己,看到这样的笑脸,竟然想吼她都吼不出来——
那边厢Hina已经拍拍手,捡起自己放在椅子上的手套,戴好了,用牙齿咬住边缘把手套拉紧。快乐的挥挥手:“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反省一下你对女性的态度好了,见死不救君。”走之前还不忘体贴的把灯关掉。
一片黑暗中Smoker被捆住手臂坐在格斗场的地上。喃喃的咒骂自己竟然忘记了——
这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恶魔果实能力者,压根儿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啊恶魔!
又不能这样子丢人的回宿舍。只能靠在墙壁上凑凑合合的睡了,无奈想着等过了四个小时这个铁圈自动褪去也就好了。
天明的时候Smoker终于感到自己的胳膊回归自由,僵硬的垂了下来,模模糊糊的睁眼,果然,身上一圈铁槛已经消失不见。再对表的话,已经快到早晨集合的时间。
——这绝对绝对不止四个小时了!
见鬼的恶魔果实能力竟然也是会进化的么?
而且,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四个小时进化到六个小时,看起来这一段集训里面,她并不是在白吃饭的。
哼,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Smoker这样想着,在温暖的晨曦中迅速的向自己的宿舍楼跑去。

两个月后,集训快结束的时候。Smoker和自己的教官们打了一架。自那之后两方人马互不来往就此相安无事。
一对二十。对方每个人都在医院躺了至少二十天。只是Smoker也没好到哪里去。从医院躺了三十天出来之后,被一个很看重自己的长官拍着桌子吼:“Smoker你个混蛋!老老实实的给我蹲禁闭去!”于是又被禁闭了十天。再出来的时候,军服上的一杠一星早被摘掉,连降两级成为中士。
Smoker倒也二话没说,穿上制服就去训练了。
只是想想自己在医院和禁闭室呆了那么天,Hina那凉薄的家伙连脸都没露一下,不免在心里面多骂了两句恶魔而已。不过骂是骂了,仍然还是会想,其实不出现也挺符合那家伙无牵无挂的性子的。
可惜腹诽也好,自我安慰也好,在正式训练开始的那一分钟起就彻底的断绝了出处。
清晨明亮的光线中,Smoker老老实实的提起手,对着自己的长官行一个标准的军礼。
而他的顶头上司,只是背着光,在初升朝阳做出的背景下,对他的表现露出颇为满意的微笑。身后,是粉红色的长发在晨风中飞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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